林云提前二十分钟到达图书馆三楼E区。这个角落是经济类外文书籍区，平时鲜少有人光顾。他选了张靠窗的桌子坐下，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口袋里那枚翡翠耳坠。
夕阳透过落地窗洒进来，为木质桌面镀上一层金边。林云打开笔记本电脑，调出昨晚熬夜修改的金融模型。屏幕上的代码行行排列，构建出一个复杂的量化交易系统。
"你提前到了。"
清冷的女声从身后传来，一杯冒着热气的咖啡被放在他面前。张婷今天穿着简单的白衬衫和黑色铅笔裙，头发松松地挽在脑后，比雨中相遇时少了几分距离感。
"黑咖啡，不加糖。"她在他对面坐下，"我猜你不喜欢甜食。"
林云挑眉："调查我？"
"基本的背景了解。"张婷从爱马仕包里取出一个文件夹，"先看看这个。"
林云翻开文件，眉头渐渐皱起。这是一份详尽的商业计划书，但内容却让他心惊——"张氏集团做空方案"几个大字赫然在目。
"你给自己的家族企业做空？"林云压低声音。
张婷的指尖轻轻敲击桌面："我父亲要我嫁给王浩。"她解开左手腕上的丝巾，露出一道狰狞的烫伤疤痕，"王氏地产的太子爷，表面绅士，私下喜欢用雪茄烫女服务生的手臂。"
林云盯着那道疤痕，喉咙发紧："这是他干的？"
"不，是我自己。"张婷的声音平静得可怕，"上周董事会上宣布联姻时，我用咖啡机蒸汽烫的。"
林云的电脑屏幕自动暗了下来，映出两人模糊的倒影。他注意到张婷说这话时，右手无意识地摩挲着左手腕的疤痕，指节因用力而发白。
"为什么要给我看这些？"
"我需要一个丈夫。"张婷直视他的眼睛，"一个能在董事会面前站得住脚的丈夫，一个在金融圈有潜力的新人。"
她从文件夹中抽出另一份文件推过来。林云翻开，发现是一份婚姻协议，条款密密麻麻写满了三十多页。
"契约婚姻，期限两年。"张婷的声音冷静得像在谈一笔生意，"报酬足够你买十台顶配电脑，外加张氏集团实习机会。"
林云快速浏览着协议内容，眉头越皱越紧："第七条要求同居？第九条禁止与异性单独接触？第二十一条规定离婚后五年内不得恋爱？"
"标准豪门协议。"张婷抿了口咖啡，"你可以考虑48小时。"
"不需要。"林云合上文件，"我拒绝。"
张婷的咖啡杯停在半空，显然没料到这个回答："理由？"
"三个。"林云竖起手指，"第一，我不卖身；第二，你的做空方案有致命缺陷；第三..."他指了指她的手腕，"我不帮不敢反抗的懦夫。"
张婷的脸色瞬间惨白，随后涨得通红。她猛地站起身，打翻了咖啡杯，深褐色的液体在协议上洇开一片。
"你懂什么？"她的声音压得很低，却带着刺骨的寒意，"你以为烫这一下是为了表演？那天的董事会上，王浩就坐在我对面，用口型对我说'你逃不掉的'！"
林云平静地注视着她："所以你就伤害自己？这能改变什么？"
"这让我父亲推迟了三个月宣布婚约！"张婷的胸口剧烈起伏，"三个月时间，足够我找到突破口。"
林云突然明白了什么："你在找王氏地产的弱点。"
张婷深吸一口气，重新坐下："王浩不是问题关键，王氏想通过联姻控制张氏的海外矿产才是。"她打开笔记本电脑，调出一组数据，"他们在做局做空张氏股价，打算低价收购。"
屏幕上是复杂的资金流向图，林云一眼就看出问题所在："这个离岸公司架构...他们在通过大宗商品贸易洗钱？"
张婷的眼睛亮了起来："你看出来了？"
"太明显了。"林云快速敲击键盘，调出一个程序，"看，这是过去半年铜期货的异常交易模式，与王氏控制的航运周期完全吻合。"
两人头挨着头分析数据，不知不觉窗外已经华灯初上。图书馆的广播响起闭馆提醒，他们才回过神来。
"你的金融嗅觉很敏锐。"张婷收起电脑，"但还不够。要阻止这场联姻，我需要更直接的方案。"
林云沉思片刻："你父亲最看重什么？"
"利益，永远是利益。"张婷苦笑，"除非我能证明这段婚姻会给张氏带来更大好处。"
"或者证明王浩是个危险人物。"
"我有他虐待佣人的视频，但父亲说商业联姻不需要爱情。"张婷摇头，"我需要的是一个能让董事会信服的丈夫，一个..."
"一个在金融圈有潜力的新人。"林云接过她的话，"所以你找上了我。"
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。图书馆的灯光次第熄灭，只剩下他们这一隅还亮着。
"修改协议，我就答应。"林云突然开口。
张婷挑眉："怎么改？"
"第一，同居但分房；第二，不干涉彼此学业和工作；第三..."他直视张婷的眼睛，"两年后无条件解除合约。"
张婷的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敲击，像在下一盘看不见的棋。良久，她伸出手："成交。"
林云握住她的手，触感冰凉而柔软："还有一个条件。"
"说。"
"告诉我你左手腕疤痕的真相。"林云直视她的眼睛，"不是咖啡机蒸汽那么简单，对吗？"
张婷的表情瞬间凝固。窗外的月光照在她苍白的脸上，投下深深的阴影。
"化学品灼伤。"她最终低声说，"十四岁那年，我偷偷溜进父亲的实验室，想看他整天在研究什么。结果碰翻了王家人送来的'礼物'。"
林云心头一震："王家？"
"那时候两家还是合作伙伴。"张婷的声音轻得像羽毛，"父亲说是我自己不小心，但我清楚地记得那瓶溶液上贴着王家的标签。"
她站起身，收拾文件准备离开："周一上午十点，君合律师事务所。别忘了带身份证。"
林云望着她离去的背影，突然开口："为什么选我？"
张婷停下脚步，没有回头："因为在雨中撞到我的那一刻，你是唯一一个先关心电脑而不是看我湿透裙子的人。"
她的高跟鞋声渐渐远去，林云从口袋里掏出那枚翡翠耳坠。月光下，翡翠内部仿佛有绿色的火焰在跳动。他想起父亲生前收藏的那对翡翠镇纸，以及那个雨夜中离奇的车祸。
电脑屏幕自动锁屏前，最后显示的是他刚搜索的页面："2009年燕京化学品泄漏事件张氏集团王氏地产"。
